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私を焼き亡ぼす火は金閣をも焼き亡ぼすだろう

[修因]夜露



“阿修罗,阿修罗!”

我刚刚踏出忍宗的门槛,就听见柑奈的声音在背后响起。

我并不想见人,但我还是回过头来对她笑笑。柑奈想必也是于我身后一路小跑来的,她气息不稳,脸颊泛红,但还是执意一直走到我身边,拉住了我的袖子。

“您要去哪里呢?至少现在,您不要离开了,忍宗现下离不了您……”

她扯着我的袖子,低着头,说到最后的时候近乎哀求。我盯着她的发顶,看了好一会儿,然后我说,我不过只是想要出来走走。

她长长地从胸腔里舒了口气,但还是没有松开我的袖子。我和她在忍宗外围的茂林里慢慢走着,昨夜刚刚下过雨,各处都湿漉漉的,没一会儿我们的鞋袜就沾湿了透底。但是下了雨,林间的空气也要润泽多了,蛤蟆们说不定要为此高兴一番。身后不知是晨露还是夜雨从叶尖滑落下来,柑奈一夜未眠,许是紧张过度,被吓了一跳,立刻攥紧了我的袖子央求我:“阿修罗,回去吧——我们回去吧。”

“我们有很多年没有这样独处过了。”我说。柑奈抬头看我,她黑色的眼睛虽然红肿着,但仍然好看极了。她松开了我的袖子,慢慢地环住了我的臂弯。她并不是高挑的身材,年少时候我只高她一头,她挽我尚好,然而过去这么多年,身材的差距和某些暧昧的原因所致,这样动作做来反倒更生硬了。

于是我们仍然这么走着。

“昨夜的雨真大,”我开口,又被自己惊扰。林里这样静,虫鸟大概还没醒来吧。

“是啊。也许天也知道父亲大人要离开了。”柑奈心不在焉地答道,说着就低了头。

“哪里来的天呢,昨夜来的明明是哥哥。”我笑道,一半真心一半假意,这个笑话讲得不好,身后一滴雨落,柑奈抖了抖,缩进我怀里。

我搂住她温软的身体,手指穿过她柔软的黑发。这样的触感让我脑子很乱,立刻想到了什么,但是很快又什么也捉不住了。

我胡乱说道:“我的头发一直很硬。但是哥哥的头发却非常软,他小时候哄我睡觉,我也这么抱着他,一下一下捋他的头发。”

柑奈的身体僵住了。

我知晓我不该说这些,但局促里又觉得有些好笑。我安慰她,也试着问她,是不是一直都这样憎恶着哥哥。

“为什么?他想要我们所有人的命……他连你都想杀!你怎么能想不起来?忍宗和忍者争了那么多年!你……”

柑奈的嗓音提高了许多,甚至有些凄厉尖刻,说着说着却噤了声。我任由她挣脱开来,看她站在那儿又红了眼睛。

“对不起,这是我的错,父亲的事情已经让你很难过了,所以你才突然想起他是不是……”

我没说话。自然不是这样的,但我不能再说下去了。

“阿修罗,阿修罗……如果你一定要不停转世阻止他的话,那么带我一起吧……”

柑奈压抑着,仍止不住眼泪一滴滴滚落。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,她是连眼尾里都夹着傲气的少女,婚后我们相敬如宾,少有的相伴的时刻,她一直是温驯贤良的妻子,持家和打理忍宗的内务,从来不曾给我添过半分烦恼。我以为她是那样冷静高傲的女人,她却突然在我面前泪落如雨了。

“抱歉柑奈,如果真的有转世……你不要再遇见我了。”

我说得艰难,她听得不可置信。

她是很好的妻子很好的母亲,我却并不是也个好丈夫,也更不是个好父亲。我和家人的交流屈指可数,也都是柑奈在教导孩子,而他们确实都足以被人夸作“不愧是大筒木家的孩子”,这倒不像我了——尽管孩子们也并未贯大筒木的姓氏。

我一直都想要让身边的人过得更好。我相信父亲也是如此,所以他才创立了忍宗,只是人至中年,我却动摇了。大筒木的姓氏是轮回是诅咒,上一代的母子相杀换了今天我们兄弟相残,忍者与忍宗对立带来的无谓的伤亡,我作为父亲作为丈夫的造成了柑奈和孩子们的痛苦,而我仍旧如此日复一日。

“我小时候,总觉得你又傻又温柔,别人不敢想象的事情你全都做到了,简直像神明一样。我真喜欢你……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对你说,‘阿修罗就是阿修罗啊’,可是阿修罗究竟是怎样的呢,其实我并不知道啊,我一直都不了解你……”

我以为柑奈会继续哭的,但她却出乎意料地冷静下来了。

“因陀罗的房间在那之后就封起来了。有几次夜里我醒来找不见你,出了门却看见他的房间里点着灯。”

柑奈言尽至此,我很明白她想说什么。这样的行为是绝不该有的,若是外人瞧见,我忍宗首领的身份简直成了笑话。但是柑奈她懂了。我甚至想到,她向来那样厌恶因陀罗,会不会也是为此。

“我出生不久,母亲就离世了。父亲忙于忍宗事务,我又天资愚钝,私下里他亦更属意哥哥。所以我一直都渴望我能有个普通的家庭,慈爱或是唠叨的母亲,严厉或是笨拙的父亲,能跟我打闹一同成长的兄弟。”

“但是我身边只有因陀罗,他不会跟我打闹,也不喜欢说教,他喜欢读书喜欢安静,却也从来都会迁就我任我拉他胡闹。……那时候只有他是我的全部。”

“……后来我有了你。其实我一直以来都想要感谢你,是你终于给了我完整的家庭,真的是……太好了,我所想像的也莫过于此……只是到底有什么还是不一样了……”

我实在絮絮叨叨了不少。

我遗憾我在家庭中没有尽到的责任,然而我是有过机会做些什么的。我明明有无数个可以把握的瞬间,但起初是没有意识到,后来则是不敢不想。

柑奈没有打断我的意思。要是这时候她打断了,我也许就再也不会有勇气有机会讲出口。

“我听人说,哥哥也有两个孩子,一个男孩一个女孩。女孩一定长得像他,一定非常非常好看。他也有了新的家了,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……他会不会幸福。可我竟然希望他过得不好……他会不会也有一刻想到我?”

“我——爱他。他一定恨我,恨极了,可他也一定爱我。我从来没有认为我们不能相互理解,但是有些事情一开始做错了,再后来也就一错到底。如果能重来,我一定会好好了解他的痛苦,一定不会再回忍宗,一定不会放任他离开,但是不能重来的啊,所以我必须转世,一世不成便两世,两世不成便三世。我这一生寥寥几十年做不到的,就让他在之后几十年几百年里去明白。”

“一生已经太久了。”柑奈最后这样说。

“我只怕不够长。”

我不知道柑奈会不会懂,也不晓得她是怎样的反应。夜雨汇聚的水洼里映着她的影子,被一颗露水溅得支离破碎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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